抚平褶皱的心痕

“启智润心，因材施教。” 这是习近平总书记在致全国优秀教师代表的信中提出的“教育家精神”的内涵之一。斯言凿凿，如晨钟暮鼓，浇花浇根，育人育心。面对每名独特而可爱的学生，教育的发力点绝不能仅停留在知识传授的“术”上，更应该在撬开学生心门的“道”上下功夫。只有巧用教育智慧，担当育人使命，启智润心，因材施教，才能取得春风化雨、润物无声的教育效果。

“夫子教人，各因其材。”高三时，我新接手了一个班，班里有一名学生：性格敏感孤傲，高一、高二一直处于“大错没有，小错不断”的状态；老师的批评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，更因痴迷游戏，母子关系异常紧张。接管这个班级的第二周，在一次午休例行检查中，我发现他在宿舍里违规使用手机。鉴于对这名学生的“前期背调”，我当时仅选择“代管”他的手机，没有当众批评他。古语云：“处事最当熟思缓处，熟思则得其情，缓处则得其当。”此时此地，此情此境，“事缓则圆”是最好的办法。果然，只见他挑了挑眉毛，对我的平静处理似乎有些许意外。

下午放学后，他在办公室门口晃荡。我把他喊进来，询问他原来发生此类情况都会受到怎样的处理。“写1000字的检查，喊家长，给处分，记入成长档案……”他脱口而出。我想，各种惩戒对他而言早已见怪不怪，都收效甚微，究其根本，是他对惩戒的方式了然于胸，但对惩戒意义的认知并不深刻。根据他的敏感性格，我觉得“对抗”处理绝不是良计，仍得“缓”处理。我决定“知—行—情”三步渐进，三管齐下。

第一步，“知”规矩，读研校规。我问他：“你想不想写检查？”他说：“不想写。”我说：“那好，你现在从头到尾细读学校的规章制度，找一下里面共有多少条规定涉及手机管理，找全了就不用写检查了。”他读得很仔细，最后一共找到29条涉及手机管理的规定。依据约定，我没有让他写检查。其实，读的过程就是“知”规矩的过程，就是愿意接受规矩的过程。

第二步，“行”规矩，缓施“惩戒”。既然他在认知上接受了惩戒，心理上不再抗拒，我紧接着实施第二步，提出这样一个问题：“请你换位思考：如果你是班主任，我是学生，你想怎么处理这件事情？”他说：“按照制度进行处理，但是不会请家长到校。”我按照制度给了他处分，但是缓期一周执行，承诺如果他在这一周常规表现良好，就不用请家长到校。如果两周常规表现良好，处分缓期两周执行，以此类推。短短一个月，他整个人犹如脱胎换骨般，师生对他的改观也颇感惊讶。

第三步，“情”加持，家校合作。我趁热打铁，大力表扬他的前期改变，并许诺如果期中考试前进5个名次，就给他一个惊喜。一番努力后，他做到了！出成绩的那一刻，我立即联系他的妈妈，与他妈妈进行了细致的沟通。他妈妈专程来学校给他送了一次“爱心餐”，并写了一封厚厚的家书。孩子后来说，他看了好几遍妈妈写给他的信，边看边哭。他说：“我找到了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——家庭的幸福。”一封家书，纸短情长，抚平褶皱的心痕，让学生心灵的窗户一下就“亮”了！

为什么我要如此“小心翼翼”地对待学生呢？实际上要追溯到另外一件事情。

新班级还有两名学生，性格皆有些孤僻，自称“自闭区人员”。或许是心有灵犀，抑或抱团取暖，两名学生在机缘巧合下成为形影不离的“好朋友”。之所以加一个引号，是因为这份友谊并不牢固，常处在“互怼互嘲”的状态，“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”。一次，两人在宿舍里发生冲突，一番“唇枪舌剑”的人身攻击后，竟推搡起来。第二天，被推的一方找到我，哭得稀里哗啦，不断重复着：“我平时对他那么好，把他当作最好的朋友。这次，虽然是我说话不好听，可是我向他道歉了。他为什么还要推我？为什么呀？”他情绪激动。我想，这时一番“道理输出”难以奏效，决定先转移他的注意力，将他从委屈的情感旋涡里拉出来。我拿起一张A4纸，在上面轻轻折了一道纸痕，让他用手抚平；他抚了３下，纸上还是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。我又轻轻折了一道纸痕，他抚了六七下，纸上依然留下两道浅浅的痕迹。一直到我折了六道痕迹时，虽然他花了很长时间去试图抚平，但是纸上已经留下了六道再也抚不平的起起伏伏的褶皱。我说：“你每次对朋友的言语刺激，就像这道纸痕。第一次道歉，他虽然原谅你了，但在心里难免会留下一道心痕。当你多次刺激他时，一次道歉或者多次道歉都不会抚平已有褶皱的心痕。”他沉默了很久，终于流下了悔恨的泪水。他说这是自己高中最好的朋友，竟是不经意间伤害最深的朋友。接着，他着急地问我怎么办？我把那张白纸放在办公桌上，用盛满热水的玻璃杯去熨烫它，时间越长，纸痕越浅。我告诉他：“你如果想挽回这段友谊，就交给时间吧！日久见人心，如果今后你用真心去温暖他、在生活中体谅他，他会成为你真正的朋友。”

每名学生都是独一无二的个体，也都拥有柔软且细腻的心灵，教师需“缓”而处之，“轻”而待之。人民教育家陶行知曾对教师说：“在你的冷眼里有牛顿，在你的讥笑中有爱迪生。”人无完人，难免犯错，学生更是如此。如果每次我们都冷冰冰地用制度去处分学生，多次“粗暴直接的处理”后，在他们的心里会留下一道道抚不平的心痕。虽然有时他们不喊痛，但不一定没感觉；虽然有时他们不落泪，但不一定没伤痕；虽然有时他们不说话，但不一定没心声。教育工作者要以人为本、因材施教、浸润心灵，在工作中坚持温暖育人，不断用心去抚平学生褶皱的心痕。

（作者单位系山东省实验中学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