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山东教育报杏坛 萤火照我还 雨(外二首) 品读古镇青驼 红色血脉永流传 夏天的绿 北疆行记 薄荷清露

第8版:杏坛
三十而立    守正创新
杏坛
08
【如歌散板】

萤火照我还

□ 孙其昌

阔别30载,此番归乡,宿于前衡鱼三村岳母家。薄暮时分,我信步村巷,竟邂逅小学时的李永昌老师。先生年届九旬,精神矍铄如昔。

“您可是我的启蒙恩师啊!”我上前打招呼。他凝神片刻,竟清晰地唤出我的名字。

“老师,您还记得吗?三年级语文课上,您说我们这群小不点儿是萤火虫,长大了就能做照亮别人的灯。”我心头暖流涌动。

“记得,记得!”他拍膝朗笑,“哈哈,那都是60年前的老皇历喽!”我小心地搀扶着他,步履蹒跚间,将这份沉甸甸的暖意送回老师家中。

老屋阶前,月色如洗,童年小学的旧影便在这清辉里清晰浮现。那时的李老师刚过而立之年,担任我们的班主任兼语文教师。他身量适中,留着利落的平头,白净的圆脸上嵌着一双洞察秋毫的眸子,仿佛能映照出童心的澄澈。他走路时习惯背着手,步子小而稳,未语先笑,和煦如春风。他曾是光荣的抗美援朝战士,1957年解甲归田,执起了教鞭。儿时的我,最是崇拜那身草绿军装,梦想着长大后也做一名保家卫国的士兵。记得国庆节时排演节目,8人一组,轮诵台词。我攥紧拳头,奋力高呼:“我长大去当兵,保卫祖国打敌人!”正因如此,对这位亲历过战火硝烟的李老师,我心底的崇敬便又添了几分。

有一桩旧事,如烙印般深深刻在我心上。

彼时,我身体羸弱,性子也怯懦。升四年级时,我常遭顽劣同学欺侮,恐惧日深,竟生了逃学的念头,只想躲在家中帮父母做些活计。父母焦急万分,打骂无效,索性将我赶出家门,断了饭食。为让父母宽心,我跑到村边刚收过的红薯地里,埋头翻捡遗落的薯块。铁锨翻动泥土,发出沉闷的声响。

忽闻有人唤我名字。抬头,惊见李老师的身影披着一身绚烂的晚霞,自夕阳深处向我走来。他蹲下身,与我平视,喉结因急切而微微颤动:“为什么不来上学?”“只有读书明理,日后才有出息啊……”

他絮絮地说着,话语温和却充满力量,再次为我讲述那“萤火虫与照明灯”的故事。末了,他郑重地说:“欺负你的孩子,我已严加训诫,担保他以后再也不敢了。”顿了顿,又语重心长地说,“不过,孩子啊,你自己也需刚强些。不惹事,但遇事也别害怕。挺直了腰杆,别人便不敢小瞧。”

我呆立原地,心头翻涌着忐忑与滚烫的暖流,竟哑然失语。目送李老师的身影缓缓融入暮色,那眼神中的坚定与期许,如星火点燃了我沉寂的心。那一刻,我仿佛有了最坚实的倚靠,暗自发誓:一定好好念书,不负师恩。翌日,我便背着书包重回课堂。

如今,李老师老了。当年那些被预言为“照明灯”的萤火虫们,在燃尽光热后,也已化作风中努力挺直腰身的残烛。

故园夜色深沉,无复儿时伙伴的笑语,唯有回忆如潮,漫溢心间。恍惚间,仿佛看见老师们正提着一盏盏追逐梦想的小灯笼,于无边的夜色中温柔守护。那灯笼摇摇晃晃,光影朦胧,最终跌入我蓄满泪水的眼眶。

故乡的月,是慈祥的眼,含情脉脉地凝望着这一切。而那些小小的萤火虫啊,此刻定是欣喜若狂了。它们将自己悄然隐去,只将最璀璨的光点,密密地、永恒地,缀满我思绪的夜空。

唯愿这灵魂深处的萤火,永远闪烁在童年故乡的星河……

(作者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、泰安市作家协会党支部书记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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