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作乐”教育有待加强
趋乐避苦是一切动物的本性,人也不例外。寻欢作乐,其他动物只靠本能;人则既靠天生,也靠教养。不过看看今天多数国人的休闲生活:看电视、“斗地主”、围坐在三月的桃花树下打麻将……快乐毕竟是浅层的,只能消磨有限时光,无力带给我们深层愉悦,可知我们的“作乐”教育还是不够的。
获得深度精神愉悦的能力是可以培养的,关键是有无学习机会。《千家诗》里收过一首程颢的《春日偶成》:“云淡风轻近午天,傍花随柳过前川。时人不识余心乐,将谓偷闲学少年。”诗不算上乘,可是不妨一问,大程子究竟“乐在何处”?艳阳三月,花树缤纷,人人都会心清气朗,但不是都能随此步入深悠之境。这也不是因为他们生来缺乏欣赏自然的“基因”,只是因为缺乏欣赏自然的训练。我想哪怕只是翻翻《千家诗》这样的蒙学读物,稍懂一点理学常识,或者多识得一些花草树木之名,面对此种情景,亦应多一番滋味,不必定要靠麻将来弥补。
这里揭示了我们教育体系中的一个不足。不止是自然,美术、音乐、戏剧、诗歌……一切滋养心灵的教育,在我们这里都属于“副科”。科目在我们心里是有等级的:“主科”是“有用”的,能够增进智商;“副科”只是玩玩而已,无关紧要。所谓有用无用,则全以生存技能为标准。通俗一点说,就是能不能抢一个“大号饭碗”。基础教育虽然早已普及,但多数国人“寻欢作乐”的水平还在自发状态,比只靠本能也强不了太多。
为此必须改革我们以往的教育观念。那些被我们预设为天然“有用”的学科,在日常生活中的用处未必如想象的那么大;而地理、生物、音乐、美术等所谓“豆芽菜学科”所传授的知识和技巧,随着我们长大成人,倒越来越不能替代:它们不但使我们在得意时候看到天辽地远,也帮助我们在失意时候体会到世界温存,借助微茫的光线彼此取暖。这种能力要比奥数竞赛的解题技巧更切己、更实用。
(摘自2017年3月16日《南方周末》)